执扇还待再发作,月老又一指小博渊,诧异道:“哟,这奶娃娃谁呀?怎么看着有些眼熟?”
执扇可算是明白了,感情月老头儿是冲着博渊来的,如此正好,她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,忙将小婴儿往月老身前一送,狡黠笑道:“喏,跌落凡尘的太子殿下让我给找着了,你速将他带到天帝老儿面前,邀功的机会就让给你了,怎样?我够意思吧?”
月老昨日去璠云宫时,帝君的确与他提及过九殿下下凡一事,今日他来,就是为确保九殿下的安危。不过这烫手山芋月老可没打算接,忙不迭避让着连连摆手道:“你个小祸害,自己闯的祸还想假手于老夫,想得倒美。”
“嘿嘿,既然你不要,那我就宰了他一了百了。”执扇握着玉钗一扬手,作势就要往小婴儿胸口处刺。
月老急忙将她拦下,好言相劝:“扇儿,这玩笑可开不得,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。”
“怕什么,你不说,我不说,天帝老儿又怎会知晓?”
“九殿下可是天帝唯一的儿子,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,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?天帝若是真查起来,别说是你,就连你师父也会遭受池鱼之殃,你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啊!”
“照你这么说,我都已经跟博渊结下了梁子,横竖也瞒不住,倒不如临死前先拉他做个垫背的,不然的话,我岂非是死得太冤枉了吗?”执扇面色一凝,当即便将玉钗高高扬起,那凶神恶煞的架势,哪像是从天界下来的仙子,分明就是从地狱里爬起来索命的恶鬼。
如今这世道,狠的干不过横的,横的就怕不要命的,像执扇这种又狠又横还自觉无路可退的,就没什么事是她不敢干的。博渊越想越觉得,月老根本不是来帮自己的,而是怕执扇不把自己往死里整,特地前来点破她来着。
博渊会这般想,终归是因他不了解执扇,但月老与执扇结识了两千多年,对她的秉性多少也摸清楚了一些。
扇丫头的确胆大妄为又狡黠自私,却也不至于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下手,她会用九殿下来威胁自己,必定是想谈条件。要对付扇丫头,首先不能硬碰硬,否则她就会遇强则强,死杠到底。当然也不能太过迁就于她,否则她就会顺竿子往上爬,得理不饶人。也唯有见招拆招,软硬兼施方为上上之策!
一念至此,月老反倒不加以阻拦了,泰然捋着胡须,笑道:“你说的也有道理,不过老夫还得再提醒你一句,九殿下可是上神,你当真以为你那破玉钗能杀了他?你现在动手,只会让九殿下的历劫提早结束,等他回归了神位,你这条小命也跟着玩完了。况且老夫左思右想,觉得不管是论辈分还是论资历,天帝都不敢拿帝君怎么样,但你这无名小辈恐是没那般幸运喏,免不了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。不过你也别泄气,老夫来此就是为了救你一命,怎么样,想不想听听?”
执扇的确想以博渊作为筹码来换取自身的自由,不过这招显然并不好使,于是又收起玉钗,假笑道:“想,当然想了,好死不如耐活着嘛!”
然,下一瞬,她却趁月老不备,一把揪住他的白胡须威胁道:“废话少说,要么你取走我脚踝上的红线,要么我拔光你的胡须,怎么选,不用我教你吧?”
“不行!真不行!”月老直摇头,显然并不愿配合。执扇可劲儿揪着他的白胡须,疼得他龇牙咧嘴,又连忙改口道,“不是老夫不想帮你,而是没那个本事帮你。你脚上那条红线并非是普通的姻缘线,而是姻缘劫,唯有找到自己命定的伴侣,它才会自动消失。”
“少拿你忽悠凡人的那一套来忽悠我,神仙的姻缘根本就不归你管,这东西分明就是炼化过的捆仙绳,施罚者不是你就是我师父,还想诓我,真当我如三百岁时那般好骗?”
月老嘴角一抽,心想扇丫头是越来越狡诈多疑了,还真不太好糊弄,该怎样才能让她乖乖听话,善待九殿下呢?
思忖片刻,月老又开始晓之以理,动之以情了:“陈年旧事咱姑且不提,但这一次可是你闯祸在先,你可知帝君为了护你周全,不惜破戒同天帝撒了谎,声称九殿下是被他有事借调开了,这才勉强蒙混过了关。眼下,你只需负责将九殿下扶养长大,帝君自会另寻他法保你一命,切记,勿要再惹事生非才是。”
青吾帝君所修之道乃是无情道,即戒贪嗔痴恨爱恶欲,酒色谎杀盗淫邪。无情道最难之处便在于这十四戒,自盘古开天地以来,修成此道者唯有帝君一人。因此,青吾羽化后,三界至尊之位也理应属他最为合适,但他清心寡欲并不愿沾惹是非,是以退而求其次,得了帝君之位。
月老想当然的以为,帝君为执扇破谎戒这份师恩,扇丫头必当知恩图报才对。可现实往往与想象大有出入,只见扇丫头杏眼一瞪,气鼓鼓道:“你少来,从小到大,臭老头骗我的次数还少吗?况且,此事从一开始就是臭老头儿在给我使绊子,博渊若真想要仙丹,直接命神侍来取不就好了吗?
臭老头儿让博渊亲自来取,不摆明了是想用他来压我一头吗?结果他计谋失策,捅出了娄子还要我帮他养人。呸!还指望我对他感恩戴德,想都别想!月老头儿,替我转告他,姑奶奶我、不干了!”话毕,执扇便理直气壮的将小婴儿往蒲团上一搁,起身欲走。
也不知这套歪理邪说扇丫头是从哪儿学来的,听着竟也有几分道理,月老忙不迭将她拦下,急道:“臭丫头,你这是恶人先告状,帝君若是亲耳听到你这些话,恐会让你活活给气死。九殿下为何会出现在璠云宫老夫虽不清楚,但有一点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,你此番下凡并不仅仅是因九殿下历劫所致,这也是你命中该有的劫数,你俩注定会纠缠在一起,想逃也逃不掉。”
执扇听得是一头雾水,忙追问道:“月老头儿,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“天机不可泄露!”话音止,月老又莜地消失了。
“你把话说清楚再走,否则,我就烧了你的月老祠。”她拿起烛火,作势就要去烧月老神像上的衣物,可等来的却是月老极为得意的大笑声,“如此正合我意,老夫百余间月老祠中就属这间最为破旧,就连神像也与老夫丰神俊朗的外貌差了十万八千里。你烧了它,正好可以让那些善男信女给老夫重新盖间月老祠,再塑个金像,好极,妙极!”
执扇明知月老是刻意为之,却也照样被他气得不轻,索性把烛火一扔,反驳道:“月老你给我等着,我回去就烧了你的香火琳宫,再拔光你的胡须,剔光你的头,让你从今往后都只能跟如来佛主吃斋念经去!”
“好,你要是还有命回天庭的话,老夫就如你所愿!”月老丢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,便彻底没了声讯。
无论是三百岁还是三千岁,月老无疑都是执扇的克星,她被月老气得直跺脚,可垂眸却发现,小博渊竟咯咯笑出了声,那眼神儿好像在说“还以为你有多能耐,原来也不过如此嘛!”
“呵!好笑吗?你以为月老那样说我就不敢动你了,姑奶奶还偏不信这个邪!”她肆无忌惮的捏着小博渊脸颊,“太子殿下,不如你先猜猜,接下来我会怎么对付你呀?”
看着执扇吃瘪的模样,博渊委实没能憋住笑,可执扇捏他这几下,又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定位。因为无论他怎么反击,都只能挥舞着自己毫无杀伤力的小拳拳,连碰都碰不到对方。
博渊甚至感觉自己就像个小面团一般,只能任由执扇将自己捏扁搓圆喏,再上锅煎炒烹炸。同时,他心中也有疑惑,月老说他是下凡历劫,可下凡历劫的神仙一旦投胎转世,必然会忘了自己神仙的身份,而他除了不记得自己投身谁家外,其它事却又记得一清二楚。显然,这很不符合常理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仙丹的缘故?更令他不解的是,性情寡淡的帝君为何非要将一个秉性乖戾,口不择言的小仙子留在身边,还将她收作弟子?
从博渊记事起,帝君便赐了他‘扶翊’弯刀,对他言传身教,授他功法绝学,却又不许博渊唤他一声师父,更不允许博渊向外人透露自己师承何门,还明令禁止博渊踏入璠云宫半步。
也因此,博渊尊他敬他,却也惧他怕他。他一直以为是因自己没能达到帝君的期许,所以帝君才不愿承认他这个弟子,可如今看来,事实却并非如此。
那个他想去却又不能去的地方,执扇一待就是三千年,那个他想唤却又不能唤一声师父的青吾帝君,执扇却口无遮拦唤他‘臭老头儿’。
从执扇与月老的谈话中也不难听出,帝君很袒护她,博渊甚至可以想象得到,如今这个恶胆包天的小仙子,是帝君一点一点娇惯出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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